2020年春，我在家上网课，最后一节课晚7点到8点，外面街上悄无声息，房间里只有wzs讲古诗的声音。这篇文章在此时写作。

wzs是我高中的语文老师和班主任。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，我大概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，毕竟我语文成绩差到令人发指。今年暑假得知他没和之后的学生提过我这个扶不起的阿斗，这再好不过了。

黄绿高中的语文组不是黄绿高中语文最好的组，却是最反动的组。

黄绿高中有个语文老师认为中国教育是彻底失败的，建了个公司叫“醒石文化”。有一个环游过世界的人加入了这个公司，wzs曾请这个人给班级讲旅行经历。后来wzs宣布那个老师请了一年的假去搞社会活动。事已至此，祝好。

wzs曾是学年主任，五班的学生模仿他管纪律的样子在艺术节上表演。不久后他因补课被抓而被撤职。

wzs是一个语文老师，却认为语文不太用学。生物老师一走进教室，wzs就主动问要不要语文课。数学老师总占语文课考数学，还口出狂言“学诗歌能造原子弹吗？（她说得对）”wzs认为学科的重要性排序应是“数理化英生语”，班里其他师生也这么认为。

wzs的语速和英语听力里的中文相似，且常讲与课本无关的内容，学年第一因此嫌他磨叽。wzs叫学年第一回答问题，学年第一一个字也答不上。wzs骂学年第一不听课，但学年第一还是考着学年第一。

他说这首诗用了个绝妙的典故，问学生们是什么，教室里一片沉默，他也就接着讲他的课。他尝试用科学知识解释诗句中的景象，但他又不懂数理化，他一离开教室就被学生嘲笑。

他训斥在班会课上骂学校的学生，自己却说“黄绿高中不是个好学校，就算考年级前十又有什么用”，有时还说“高中课啥用没有，你们居然不恨高考，简直无药可救”。某省高考英语听力不算分，他却坚持让学生听。他说某省的作文没有能看的，给学生找北京的范文看。

他和语文组的其他几名老师选了一些课外的诗词、古文、小说序跋和新闻稿，印成8本“国文读本”发给全年级的学生。他说即使只有一个学生看了，印这些册子也值得。

高中的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。他说：“我也教不了你们什么，你们不要不舍，快点去上大学吧。”然后他开始讲卷子，这次他语速越来越快，讲完最后一道题时下课铃正好响起，全班鼓掌，他倚在讲台上宣布放学。

他也爱玩。他曾登门拜访家乡的一位老民歌歌手，录下歌声放给学生听。他曾坐高铁去邻省听二人转。他在班里组织辩论赛和话剧表演。他在黄绿高中院子里的葡萄架（其实是爬山虎）下组织诗歌朗读会。他让学生一人一篇文章，出了两本班刊。他让学生轮流写班级日志记录趣事，遗憾未能出版。高三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，连两节语文课，他进教室就说：“今天天气好，大家去院子里拍些照片。”

他说他看黄绿高中的楼漂亮就进去求职，入职了才发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。但我高中毕业后，其他青年老师无论水平和师德如何都跳槽去了深圳，他还留在黄绿高中的院子里，在老式方形葡萄架下、早已是危房的礼堂、新改造过的地下水牢，年复一年地组织着诗会、话剧表演和辩论赛。只不过，某省的高考压力一年年增大，黄绿高中的课外活动也一步步减少，我不知道这些东西还能办到什么时候。

如果按照“出成绩的老师就是好老师”的社会通用标准来看，他是个彻底的失败者。

他说人不需要别人的同情，但我却近乎矛盾地一边同情一边敬佩着他。

关于我令人发指的语文成绩：

（月考后）

wzs：我看了下大家的卷子，除了csr同学没答完卷子以外，其他同学都答得很好。

wzs：csr同学这次空了两道题，下次只许空一道

荣大法师：作文

（临近高考，晚自习考完理综放学）

wzs：你这段时间要好好学理综啊，你语文已经这样了，再不好好学理综高考怎么办啊

本文没有诋毁数学老师和生物老师的意思。相反，这两位都是我很欣赏的老师。